“后来我点击买家的个人页面，发现她的IP地址在义乌。然后我又看了另一个可疑的买家，发现这个人也是一名电商。”
从7月份开始，问号每天的日程就非常简单：打印、组装、包装、运输，然后重复这个过程，直到阳光照进昏暗的出租房。
问号的全名是“疯狂问号493”。 他是Bilibili UP主，专攻3D打印，也是一名尚未毕业的大学生。
由于最近订单较多，他在学校附近找到了一套合租的房子。 他的室友和他年纪相仿，每天都要出去工作，但问号却不同。 他必须留在房间里熬夜赶订单。 他每次点单，都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连做饭的时间都没有。
7月是问号人生的转折点，因为那一个月，他亲手制作的塑料玩具在抖音上莫名走红。 不久之后，他引以为傲的原创作品风靡全国，受到中小学生的喜爱。 时尚玩具——胡萝卜刀。
胡萝卜刀已经快速迭代了各个IP版本（显然不会有授权）
没有人知道胡萝卜刀是如何变得如此受欢迎的。 就连问号本身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也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高人气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致富机会。 订单量的暴涨，让不少商家赚得盆满钵满。 当某些电商平台开通时，月销售额超过10万的店铺也能有很多，看来学生手中的社交币永远都是热门单品。
然而，对于问号来说，“胡萝卜刀创始人”的名片更像是一张空头支票。 没有人关心它，也赚不了多少钱。
问号告诉我，他上个月的收入大约是2万元。 扣除平台佣金和材料成本后，2万元的毛利润为6000至7000元，扣除租金、水电和人工成本。
这很现实也很无奈。 问号自嘲道：“真要算的话，可能还不如工厂流水线上组装胡萝卜刀的工人们那么多。”
今年是问号接触3D打印的第十个年头。 从初中进入3D打印社团那天起，他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台精密的机器。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问号总是以它为自己的消遣。 制作和共享 3D 模型的过程。
这种心态一直延续到问号的大学生活中。 问号在北京长大，目前在武汉读大学。 他说自己的学习能力不是很好，也缺乏一些学习兴趣和自律能力。 因此，他在大学四年里，几门基础课都没有及格。 繁杂的学习和烦人的考试让他面对延误后头疼不已。
不过，也正是因为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在读书上，问号才能够挤出大量的时间去投资自己感兴趣的领域。 问号喜欢格斗机器人、游戏道具和模型，还喜欢免费玩《Apex Legends》的两款游戏。 3D打印与这些爱好类似，都只停留在“图画、好玩”的层面。
问号自己印制的兰伯特传家宝
有时，当收到订单时，问号会花时间去做。 此前，B站并未开通工坊进行交易，二手平台闲鱼也未开通库存功能。 第一批客户只能在QQ群里一一私聊。 然后再去闲鱼一件一件下单，一件一件的下单上架，非常麻烦。
平均每个月的订单数不超过30个，或者说，平均每天有一个订单就不错了。 问号觉得那段时间的订单数量只是玩玩：“按照投入的时间，赚到的钱可能没有20块钱。” 一个小时了，为什么不洗碗呢？”
个位数的订单量
7月5日是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的日子。 同日，问号在抖音上发布了自己的《胡萝卜刀》视频。 大概是因为抖音算法的流量加持，视频意外走红，一晚上观看量飙升至500万。 有人隐约感觉到了胡萝卜刀的商业潜力。 厂商和电商开始宣传，而问号本人却无动于衷，只是平静回应。
“无所谓”并不意味着问号不想赚钱。 一方面，抖音店的运营管理比较麻烦，而作为个体商人，千妈确实缺乏技巧； 另一方面，他当时正忙着赚大钱——千妈回忆说，他做的新产品“香蕉刀”恰好被B站的某UP主炒红了，所以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每天做了10把香蕉刀，其他什么也不做。 我一整天都在这样做，没有休息。
他开始习惯用外卖来计算自己的时间成本。 把周围的外卖都吃完后，这200单也基本完成了。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盗版胡萝卜刀已经占领了整个市场。
问号觉得做香蕉刀的日子挺折磨人的。
回想起当时的决定，问号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后悔。 “想要赚钱就得抓住机会，想要垄断只是一个笑话……就算他们（盗版批发工厂）不做，也不代表我能做。”首先这不是我能赚到的钱，这只是一种精神上的伤害。” 不，经济损失是不可能的。”
问号很清楚，在成千上万的胡萝卜刀订单面前，他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 他并不是从未尝试过许可外包。 8月中旬，他与一家注塑厂达成合作，开始销售正品授权胡萝卜刀。 胡萝卜刀的刀刃上会刻有胡萝卜形状的问号，象征着其原作者的“疯狂”本性。 问号”。
遗憾的是，没过多久，洛博刀的合法化之路就以戏谑的方式结束了——合作伙伴的重要合伙人“卷钱跑了”。
“逃跑”这个词可能并不恰当。 更像是厂家不打算进一步追究。 只是面对这些麻烦，问号并没有走法律途径。 相反，他咽下了断掉的牙齿，选择了屈服和妥协。 “这件事我没有发言权，这是合作方内部的问题，为了继续合作，我没有提出太多的要求。” 为了避免类似问题再次发生，问号现在主要以单一授权费的形式与厂商合作。 虽然金额不算太多，但还是可以满足日常开支的。
与问号合作的厂家也存在比较普遍的品控问题。
但目前的情况是，各大电商平台上的各个商家都在打着“正品”的旗号出售产品，甚至连胡萝卜刀的原作者是谁都不知道。 只要打开一个产品页面，你就可以轻松找到所谓的“假一赔四”的正品保证服务。 点击第二级页面，“正品”的定义被放到了第三级页面，而在第三级页面中，盗版商品的定义如下：
问号并没有为萝卜刀申请专利，萝卜刀也没有得到应有的版权保护。 看到盗版胡萝卜刀越来越多，销量也越来越好，我感叹道：“如果相关版权能够正常运作，每卖出一把胡萝卜刀就能获得一定的收入。”
问号只是平静地回答：“如果所有的法律都能正常运转，那么这个社会就接近乌托邦了。”
在胡萝卜刀流行之前，问号出品的玩具几乎都是开源的。
开源是3D打印社区共同的共享精神。 3D打印并不是凭空产生的。 它需要印刷厂提前在建模软件中设计好模型，加工完成后将图纸导入机器中。 也就是说，打印其实只是一种手段，打印机本质上是建模和设计。
在3D打印圈主流分享网站Printables上有大量用户分享模型图。
近年来，随着打印机市场的不断深入，“会用打印机”的门槛也逐渐被磨平。 只要准备好机器、图纸和相应的材料，每个人都可以在家享受DIY的乐趣。
但这样的乐趣往往会因为一次又一次的抄袭而被彻底毁掉。
“摧毁”可能是一个不准确的术语。 问号觉得“大环境一直都是这样，但我个人想靠这个谋生，所以选择保留图纸”。
问号的说法不无道理。 在洛带刀被针对之前，抄袭行为已经蔓延到3D打印圈的各个角落。 基本上，凡是有点名气、能变现的印刷作品，都逃脱不了被抄袭的命运。
更糟糕的是，即使你想阻止抄袭，也无法阻止。
为了进一步解释如何做到防不胜防的抄袭，问号特地向我解释了他最近遇到的“商业间谍”案例：
“8月份的时候，我还在做香蕉刀。因为香蕉刀没有开源，所以我在市场上找不到实物，也找不到图纸和文件。结果，我遇到了商业间谍我对面有一个小女孩跟着我，我说我男朋友想要送她一个生日礼物，她特别喜欢这把香蕉刀，我手头正好留有样品，所以我就送了。通过顺丰快递给她。”
“当顺丰收走快递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哪里不对您可能是软件盗版的受害者，我做这个生意这么久了，我还是知道我工作的目标受众是谁。那些商家特喜欢用宝宝表情当头像，和我以前的客户完全不一样，后来我点开这个买家的个人页面，发现她的IP地址是义乌的，然后我又看了另一个更可疑的买家，发现这个人也是一个。电子商务业务”。
“当时我立刻就放松了警惕，我以为你是在忽悠我，忽悠我，忽悠我，结果你是义乌注塑厂的，我立即叫快递小哥爬到七楼，把快递送了过来。”我觉得我也有点冒犯那个顺丰快递员了。”
义乌是小商品批发市场的聚集地，也是盗版胡萝卜刀最为猖獗的地区之一。 得益于高度发达的工业产业链，胡萝卜刀的模具复制起来很容易：没有实际的玩具，只要有截图，模具城的师傅们半天就能制作出模型。 一个工科大学生可能需要不到500元； 如果有实体玩具就更简单了，直接测量就可以了。 至于那些真正发挥作用的细微细节，制造商不在乎，消费者也不在乎。
很多时候，电商不一定只是为了做模具而购买，更多的可能是为了给产品拍照进行宣传。
从开模到销售，即使是义乌小商品批发市场也需要半个月的准备时间。 这半个月，商家们已经等不及了。 他们需要购买一个现成的玩具，回去拍照并将产品上架，等待半个月。 玩具将在几个月内批量生产并运送给客户。 说白了，我们需要提前消耗半个月的流量。
问号还研究了如何处理抄袭。 他说自己是“被迫学习”，但最终他还是想不通原因。 他想过申请专利，但专利申请周期恐怕比玩具的商业寿命还要长。 而且，已经上市销售的产品似乎不能申请专利。 不可能所有的产品都为了专利而被封存一年，而不去关心。 没有专利的盗版工厂只有少数，很容易绕过外观专利和实用新型......
当意识到自己的买家群体中潜藏着商业间谍的那一天，问号做出了决定。 他几乎把所有产品都下架了，只留下一把胡萝卜刀。 据他说，他已将其从货架上撤下。 吵架的理由是“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打开胡萝卜刀的商品页面，冰冷的数字告诉我，这款玩具一共卖出了393份。 剔除所有成本，按照每件25元的粉丝独享价计算，问号从胡萝卜刀获得的直接收入为9825元。 他曾经幻想过这个数字可以达到七位数，但幻想终究只是幻想。
闲了一会儿，问号就去医院拿药了。 他患有糖尿病，只能靠日常生活来控制。 然而他最近的日程安排极其混乱，医院的工作时间窗口很短。 距离他上次去医院开药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庆幸的是，极其忙碌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后来他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自己喜欢玩的《Apex Legends》了。
10月3日，问号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建立了一个QQ群，群里都是他认识的印刷界朋友。
问号表示：“虽然初衷是交流建模和设计，但现在讨论更多的问题确实是商业化问题。”
他和我算了一笔相当简单的账。 “现在3D打印行业很复杂，材料平均价格在每克0.15元左右，一把萝卜刀50克，成本7.5元。而义乌的注塑批发价格却低得离谱。”优质的夜光萝卜刀30元。” 只需要75美分，足足相差十倍，而且这是一把发光的胡萝卜刀。 如果是普通的胡萝卜刀，成本可能只有60美分。 75 美分的打印成本只是一个开始，这还不包括硬件和组装劳动力。 费和包装费。”
“而且最致命的是，”问号补充道，“快递费是每单8元。”
用快递费来衡量对方与自己的距离，恐怕是每个个体卖家唯一的办法。 为了节省可观的运费，问号甚至亲自送货给同城的买家。
问号现在的工作环境
好在问号心态不错，没有消费欲望。 他觉得自己的收入可以维持自己的生活。 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问号没有买房或结婚的计划。 “说白了，生活就是娱乐自己。”
过了一会儿，问号又补了一句：“唯一遗憾的可能是，这样做可能不太孝顺，配不上父母。”
问号还没有大学毕业。 他推迟了毕业，他的父母对他不守纪律的学习态度非常不满。 不过，他们对于儿子以3D打印为职业并不十分看好，也没有反对。
我问他：“你后悔把自己的爱好变成了职业吗？”
问号道：“才三个月，我还没来得及后悔呢。”
7月之前，“打工”在问号的人生计划中占了很大一部分。 这里的兼职是指传统意义上的兼职。
问号现在的生活比较安逸。 他主动放弃了辛苦的机械化工作，只做样品、开发。 未来，所有产品生产都将交给合作伙伴和制造商。 他听说本月上海将举办中国玩具展和玩具博览会，规模相当大，影响力也很大。 他真的很想去。 反正是比较自由的，只是出行的费用限制了他的欲望。
收入受限是目前的问号状况。 拿走食物和饮料后，剩下的钱所剩无几了。 胡萝卜刀确实风靡全国，但问号可能只赚几千块钱。 目前您可能是软件盗版的受害者，他指望与厂家合作，开始收到货款，届时就能维持日常生活。
问号是幸运的。 胡萝卜刀的成功对于3D打印圈子里的每个人来说都是不可复制的案例。 事实上，他确实以此为契机，找到了一条适合自己的道路。
同时，问号也是不幸的。 任何涉及利益的行业，或者根本就不算行业的小玩具印刷圈，都只会被无孔不入的逐利商人无情地排挤。
如果问号能够全身心投入运营抖音账号，他能否改变自己的人生，成为百万富翁呢？ 很难说，人总得给自己留个念想。
至于现实生活中发生的那些让大家不高兴的坏事，往往会在几个月后随着胡萝卜刀的冷却而完全消散。 或许明年这个时候，大家还会依稀记得这个流行了一段时间的小玩具，但几乎没有人会记得胡萝卜刀火爆背后的原因是3D打印圈深陷抄袭泥潭。
“我只是觉得现在的环境不能说好坏，只能说你是否适应。但我希望大家以后都能适应，或者找到更好的出路。像我们这样的人其他各行各业一直都有很多受害者，这没什么新鲜的，只要能活下来就没事。”
在谈理想之前，你至少得先活下去。 3D打印圈如此，其他很多行业似乎也是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