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建国门内大街5号,推开社科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的门,两堵墙边排列着一千多本中外文词典。 二十平米的房间中央,摆着一张乒乓球台大小的木桌。 以一本64克拉的袖珍说明书和十几册词典为背景,有着让人不自觉屏住呼吸的魔力——因为伴随每一个当代中国人成长的词典就诞生于这里。
接管
我们的工作是搭建高平台、筑土壤
每周四早上九点,语言学院的走廊里都会出现一位老人。 他叫韩景提,是现在词典编修室最早参与词典编纂的老师。 从1978年第一版到2016年第七版,他参与了《现代汉语词典》的全部修订工作。
最早的“现代汉”是什么样子? 韩先生来了精神,故意从书柜里翻出了几本书。 每一颗都像石头一样厚。 “《现代汉》第一版并不是最早的,最早的叫‘试行版’。我参加工作的时候,前两三个月没有其他任务,就是看《现代汉》。”那时,这就是我的全部。” 他用两根手指敲击着已经看不见的封面,就像握住了认识五十三年的老朋友的手。
“近代汉王朝”的出现有着非常复杂的历史背景。 1956年,国务院发布《关于推广普通话的指示》,指示语言研究所编纂一部确定现代汉语词汇标准的词典。 次年7月,语言文学研究所合并新华词典社和中国词典编纂室的词典。 编辑部成立什么汉字字典软件好用,《现代汉语词典》正式创刊。
什么是单词以及如何解释语法? 这些在今天看来相当基本的问题在当时根本没有答案。 摆在时任主编卢树祥面前的任务,无异于平地起一座高楼。 解放前的汉语词典深受西方影响。 乍一看,它就像一本翻译的牛津词典,有长有短的前缀,结构混乱。 丁胜树等人分析说,这是因为西方的词有词而无词,而汉语的词是分开的。 因此,在《现代汉书》的编撰中,他们创造性地使用单个汉字作为前缀,强调了汉字在词条中的重要性。 经过这次文体革命,词典变得更容易使用。
不用说,读者们,甚至连刚刚进入词典室的韩先生都很难想象,几位语言学大师是如何在知识的荒原上栽下如此参天大树的。 如今,《现代汉书》每卷扉页上都印着楷书致敬圣人的字样; 也是为了纪念,在《现代汉》历版修订人员名单中,最高职位只有“版主”,而“主编”的位置将永远保留给丁和陆,文坛两大巨擘。
《现代汉语词典》
封面
著名语言学家、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委员卢树祥先生、丁胜书先生先后主持《现代汉语词典》的编修。 谨向为这部词典的编撰做出杰出贡献的两位先贤致以崇高的敬意。
曲折
经过十年严冬,条目已面目全非。
第一代《现代汉语》修订期间,读者纷纷给语言学院写信,希望词典尽快向社会发布。 新中国已经太久没有自己的词典了。
1960年和1965年,商务印书馆分别根据评论和社会需要出版了试印本和试印本。 没想到,试印本出版的第二年,就开始了长达十年的寒冬。 受整体社会环境影响,《现代汉语》的编辑工作虽然仍断断续续地进行,但却是一段让词典编辑室里的人深深感动的回忆。
当时要求编纂词典要“三结合”,即词典编辑要与工农兵紧密结合,与陕西韩城辽源煤矿的一批工农兵紧密结合。成立了北京无线电联合厂、中国人民解放军通信兵团,以及语言研究所、商务印书馆。 由60余名图书馆工作人员组成的“三合一”审稿小组。
韩先生的小组伙伴是辽源煤矿无线电厂的两名工人和研究所方言研究室的一名同事。 他们四人每天都拿着单词卡讨论。 真是“书生遇上兵,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 例如,【助教】是高等学校教师的一级职称。 煤矿工人不同意,并声称自己曾担任助教。 仔细一问,原来他小学的一位老师生了孩子,而且是班上的代课老师。 。 两名专业人士见他脾气太大,不好说话,便偷偷与无线电工作人员沟通,让他为煤矿工人干活,最终说服了他。 这位无线电工程师也“不简单”,喜欢编例句,但他的创意通常只能算是顺口溜。 他为《茶余饭后》编的例句是:“学习《毛泽东选集》,注重实践,早起,晚睡,晚饭后多学习。”
1976年10月,《现代汉》上映,“三个结合”修改组自然解散。 词典室全面恢复工作,那些无法识别的词条被重新审视,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十年浩劫中,汉语词典并没有放弃。 他们一方面在风口浪尖下默默进行学术研究,另一方面不断坚持正确的解读。 寒冷的冬天过去了,春天终于来临了。
在试用版中,单词显示为第一级项目。
反射
这是一本参考书,也是一部中国人生活简史。
别以为《近代汉志》只是一本工具书,它也是一部中国人的生活简史。 多年后再次拿起,从第一版《现代汉书》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当时人们的所思所为。 比如《现代汉》第六版和第七版是21世纪第一个十年了解中国的最佳工具,[伤心][厉害][广场舞][赞][电商][裸考】 【人工智能】【【屏幕】【微博】【微信】【外观】,社会生活的生动变化在页面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2017年初,“1992年出生的人已是中年”的说法引起了80后的困惑。 事实上,随着80后、90后进入社会中心,他们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重要。 那些老一辈人不理解、不习惯的生活方式和语言将逐渐成为社会的主流。 作为时代的记录者,“现代汉”始终活在当下。 比如,有老师已经提议在下次修订中加入“作弊”。
5月9日,元素周期表第113号、第115号、第117号、第118号四种新合成元素的中文命名正式启动,“钅尔”、“镆” (mò)、“石田”(tián))和“七小奥”(ào)不仅会出现在《咸汉》第8版和《新华》第12版中,封底的元素周期表也会出现。还有一张新图片。
为了保持词典的最新性,词典编纂者必须不断发现新词。 老百姓看报纸叫读报,词典编纂者看报纸叫“沟义”。 他们必须在数十种报纸和杂志中概述新单词和短语,并发现新含义。 他们不能挑剔或错过线路。 文章很少。 针对网络媒体庞大的信息数据,词典室还专门设有新词短语发现系统,可以从各种语言材料中抓取新词并纳入语料库。 每个单词的使用频率和分布在电脑上都可以清晰的看到。
共享单车火了,这个词要停了吗? 参与《现代汉》第六版、第七版编写的郭晓武解释说,“自行车”原本是港台方言词,因其音节短、时尚而被广泛使用。 [共享]和[自行车]已经成为各自的词,这两个词组合衍生的产品可能不再被收录。 此外,共享单车还能普及多久也是一个问题。 在字典世界中,单词有生命周期。 参赛作品不可能是昙花一现,需要观察并等待每个版本的修改。 目前《近代汉书》的修订频率大致为五年一次,每次淘汰近十分之一也是合理的。
虽然与时俱进,但中老年人肯定不如年轻人那样善于观察社会。 在一次会议的讨论中,提到了“热裤”这个词。 有的老年人认为这是可以发热保暖的衣服,是老年人冬天专门穿的。 字典室最小的80后女孩付娜,一脸沉默,开怀大笑。
“现代汉”的拼音文字一直存在争议。 有人做过统计。 第一批以西方字母开头的39个单词出现在《现代汉书》第三版中,到了第七版,数量已扩大到335个。事实上,词典室对字母词的收录比汉字更为谨慎。字。 只有社交生活中常用的词条才能添加到词汇表中。 付娜举了个例子:“现在很多家庭都开SUV,这样说起来很简单,但它的中文全称是‘运动型多用途车’,在生活中这样说不是很奇怪吗?既然有这些生活中的单词,读者不认识,自然会有疑问,如果读者找不到,字典就无法发挥作用。”
文禄
晚上低头聚会的人也可能得职业病。
词典编纂者每天的工作是怎样的? 郭晓武有研究古文字的背景,还会编程、制作软件。 他曾经发明了一种处理难字的输入法。 就连上面提到的生词、词组发现系统,也是他和他的同事们努力的成果。 2006年进入词典室后,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新词的发现上。
除了常规的勾词、搜搜,郭晓武还是一个“低头人”。 他看电视,听广播,在地铁上观察人们聊天,打车听司机的八卦,在商场里不买任何东西,只看说明书和标签。 所有单词都被记录下来,平均每天被发现20多个。 当他遇到某个单词时,他就会知道它是否是一个新单词,是否已被收录到词典中。 没有多年的词典编辑经验,不可能培养出这样的敏感性。
和郭晓武说话很考验记忆力,因为在收词的过程中经常会切断话题。 “哎,我打断一下,这个不存在就没道理了……”说着,他示意我停下来,熟练地翻开《现代汉书》,不停地嘟哝道: “为什么这个不存在?它应该存在。” ”他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停下了手中的一切,然后拿出手机,在密密麻麻的单词列表中添加了一项。
他拿起一张报纸,不到五秒,就在页面的中下部分发现了一个新词:“‘时珍’这个词很好,意思是‘时’、‘时’,符合时辰。”构词规则在一般词典中是查不到的,但在闽南方言和北方方言中都有相应的用法,有一定的普及基础,闽南语中保存有很多古音义。 ,包括闽语、粤语、吴语、客家话、湖南话、平话,这个词好,好,好,非常好!” 说完,他拿出手机,又记了一笔。
词典室统计了一周大家的编辑效率,发现周四是工作效率最低的一天。 因为有各种各样的会议和研讨会,人们做事的时间很少。 “锻炼”其实是在家里进行的,熬夜到晚上一两点是常事。 这个工作不被任何人推,也不被任何人看到。
思考
集体决策类似于相亲节目的熄灯部分
通过日本电影《船的故事》,词典工作首次进入公众视野。 成堆的手稿,漫漫长夜,这就是20世纪90年代词典写作的样子。 主角面临的第一个问题是如何定义“正确”。 这个概念如此简单,我们从来没有想过用文字来定义它,但这也在词典编纂者的工作范围之内。 日语词典使用时钟上的点和词典本身页码的相对位置来描述方向。
那么,汉语词典是如何定义“对”的呢? 如果翻开《近代汉书》就会知道:“面朝南,面朝西”。 原来,我国古代一直延续着坐北朝南、用左右指代东西方的传统,比如北京的左安门、右安门。 又如,曾专指山西省的“山右”。 与日本词典强调的人情味相比,中文词典更注重简洁、科学和文化传统。
很多平常的事情,一旦写在纸上,就变得困难起来,无论是这个还是那个。 为了给出准确的解释,老师们必须去图书馆查阅大量的资料。 如何让解释清晰有序是必须始终考虑的问题。 吃饭的时候灵机一动,我常常一拿起筷子就放下碗。
“人们往往只看到字典中的一个词条,却看不到有多少人为此付出了努力。” 付娜举了个例子,“《二手烟》第六版修改了八次,到起草的时候还是不见了。 尚未最终确定; 《流火七月》第七版,由于古今对它的认识发生了变化,已经修改了七次。 如果解释不清楚,读者将无法做出判断。 ”
词典修订的集体决策有点像电视相亲的熄灯部分。 每个人都有一种代表自己的颜色。 如果他认为值得包含,他会在条目前面画一个圆圈并将其传递给下一个人。 绕了一圈后,许多入口前亮起一串红、蓝、黄、绿“灯”。 “灯”亮得越多,被选中的可能性就越大。
例如,“联合力”最初只是一个物理概念,是名词的词性。 近年来,它逐渐成为使用中的词性,表示我们共同努力。 老师们都亮起了灯什么汉字字典软件好用,一种新的意义诞生了。 与电视节目不同,“熄灯”次数多的作品并不一定会被淘汰。 修订主持人、语言主任及相关部门均将参与决策。 如果收录确实有意义,那么该词条就可以“复活”。
王楠是第七版《现代汉语》新汉语词组组长。 当时,她审完初稿后,还要把整个草稿看完。 接下来的四名队员每人收到了170多页,然后在“亮灯”讨论后交给了主持人。 该词典的编撰依赖于“老中医”。 经验越丰富,把握就越准确,言语的份量也越大。 “我赶稿子的时候还得加班,时间很紧张,这个时候不能在家工作,大家都聚集在办公室里。”
《现代汉语词典》版本
心对心
提炼百万字,终会通俗
将要修改的两本词典拆开,将奇数页和偶数页的词条剪下来,一张一张地贴在硬纸板上,制成词条卡,然后按原来的顺序整理。 删除条目是对耐心的考验。 词条必须单独粘贴,而且词典的字号极小。 每行文字宽度小于 3 毫米。 因此,一不小心,就会把条目剪掉。 试用版中有超过 53,000 个条目。 完成后,将会变成53000多张卡牌。 如果按顺序整理装箱,可以装满十多个柜子。
五十多年前,刚刚参加工作的韩先生用的是最原始的打卡方法。 随着计算机的普及,卡片法已经淡出历史,但词典编纂者的心却从未改变。 “能够在语言学院词典室参与这两本词典的修订,我们都感到非常幸运。我们每个人从小都在使用它们,受益匪浅。我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使用的词典。”七年前的孩子们,前面还印有毛主席语录,如果我们把这本词典编得更好,对学生和广大读者都会产生积极的影响。” 王楠强调了“幸”和“利”两个字。
几名受访者所在的602室是词典编辑室的“大本营”。 编辑部主任谭景春、第六版主编江兰生主持修订工作时也在这里工作。 门对面的两三个房间也属于词典室。 他们原本分为哲学社会组、科学技术组、信息组,但现在已经不严格了。 看着他们忙忙碌碌,进进出出,这次访问并不全面。 他们的名字都出现在每本词典的扉页上,他们的故事只能留待下次探索。
词典编纂者最熟悉的两种声音都是在指尖发出的。 一是手指在书本字里行间走动的吱吱声,二是鼠标键盘的点击声。 这两种声音连同69000多个词条,陪伴词典编纂者走过每一个日日夜夜、春秋,以严谨、真实、细致的方式准确记录了时代的变迁。 是的,《现代汉语词典》不仅仅是一本工具书,从语言学的角度来说,它也是一本社会档案馆。
原文发表于2017年5月26日《北京青年报》,经许可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