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黄朱熙、任茜
编辑|于丽丽
在《暗流浪潮》继续专注海外市场的同时，MTA天墨音乐节创始人李宏杰主动找到我们，想和我们分享他带领中国独立音乐人征服北美市场的故事。
李宏杰曾任《流行歌曲》杂志、《中国第一摇滚杂志》的前主编、《滚石》杂志的前中文主编。他也是国内众多音乐节的幕后黑手——2009年创办首届张北草原音乐节、2010年创办长阳音乐节、2016年创办MTA天漠音乐节。
现在，他是带领中国独立音乐人巡演北美的新人。 2018年和2019年，李宏杰带领众多中国音乐人前往SXSW（西南偏南）参加“中国之夜”专场演出。今年，更新后的IP《东方之友》将助力麻园诗人、Fuzz等国内乐队登陆SXSW。
10月底，玛格南青年旅舍乐队亮相美国西雅图拥有117年历史的摩尔剧院，这里曾是Nirvana等美国传奇乐队的演出场地。此后，万庆在旧金山、纽约、多伦多等八个地方演出，最高峰时，3000张门票全部售空。幕后还有李宏杰团队的运作。
李宏杰探索的背后，是中国音乐节行业的整体变化。早期有乐队文化、音乐节及其周边产业的爆发，后有疫情带来的衰退。后来，随着演出市场回暖，又陷入新一轮内卷：不得不面对音乐节同质化竞争、消费群体审美疲劳等问题。这也是中国独立音乐人开始寻找新出路、在海外试水的原因。
日前，李宏杰向我们讲述了他们的北美故事，并仔细算了一下他们在北美市场的盈亏账目。不仅如此，在AI虚拟陪伴如火如荼之际，他还强调，人类对面对面、眼神交流仍然有真实的情感需求。这就是音乐节存在的价值，也是他依然存在、走出去的原因。
《暗流看世界》是暗流的新栏目。三年来，我们陆续推出了一系列全球内容，目前我们正在更加系统地推出一系列报告。拉丁美洲和北美是我们当前研究的重点。
以下为部分对话内容：
站在涅槃乐队表演的舞台上
《暗流》：是不是因为国内音乐节市场不景气，你这个时候才出海？
李宏杰：其实这两年音乐节的数量比往年都多。这就是积压的结果。但到了下半年，你就能明显感觉到卖不动了，很多都被取消了。
《暗流》：是因为太卷了吗？
李宏杰：300个音乐节的阵容看起来和3个一样，如果你是消费者，你不会把300个产品都看一遍吧？产品竞争变得激烈，用户审美疲劳也加剧。有远见的企业家可能想走出去。
《暗流》：为什么第一站选择北美，而不是日本、韩国或者东南亚国家？
李宏杰：这和我们团队的基因有关系。我们更擅长的是北美。因为10年前我们去西南偏南考察学习。 2018年和2019年，我们在西南偏南举办了两年的中国之夜演出。而除了亚洲之外，北美应该是世界上亚洲人数量最多的地方。到2022年，美国亚裔人口将达到2400万。
《暗流》：对于中国独立音乐人来说，北美会是一个更具挑战性的战场吗？
李宏杰：与亚洲国家相比，北美肯定面临更大的挑战，但也更有成就感。毕竟摇滚乐，我们是听着美国和英国音乐家的音乐长大的，所以来到这个地方表演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像这样的国内音乐人，我带他们去演出的场地大多是大牌乐队、摇滚乐手演出过的地方。基本上都是百年老店。墙上挂的历史人物都是他们从小在杂志、VCD或者CD里看到的、听到的。万庆在西雅图演出的摩尔剧院是涅槃演出最多的场地。 Nirvana、Pearl Jam、Soundgarden 和 Alice in Prison 也曾在这里演出。已有117年的历史。但现在，你站在他们当年表演的舞台上，感觉却截然不同。
对于中国独立音乐人来说，北美仍然是一个新的增量市场，之前很少有内地团队尝试过。许多日本和韩国的音乐家也想在他们的职业道路上前往北美。
《Undercurrent》：到目前为止你们在北美进行了多少次巡演？
李宏杰：大概四五场吧。去年11月，我举办了一个为期两天的音乐节，名为“东方之友”，其中包括疼痛阳、环球青年旅舍、五条人、房东的猫等。音乐节前后，他们做了北美游览通阳、五条人、芳茂。今年西南偏南期间，我做了《马远诗人》和《法兹》，11月份我刚刚结束了万庆巡演。
《暗流》：像晚晴这样出海的乐队是根据什么标准来挑选的？
李宏杰：目前中国的摇滚乐队中，万庆绝对是最好的之一。像《晚晴》、《痛阳》这样的作品，都非常扎实、有生命力，已有20多年的历史。这是他们在北美演出的基础。如果只在中国流行，你很难想出三部作品，那就很难了。
《暗流》：现场效果如何？
李宏杰：很多观众都跟着哭，跟着唱。对于这些身在异国他乡的同胞来说，有祖国的音乐家来演唱自己熟悉的作品是一种精神上的慰藉，我认为这是值得的。
《暗流》：哪些因素对票房起决定性作用？
李宏杰：我更深层次的理解是，跟一个音乐人最近在哪个平台上火不红有关系。但决定票房的，是他有没有脍炙人口的作品。这是基本的基础。如果没有这个，你在旅行时就必须小心。
无论什么阶段，赚钱都很重要
《暗流》：北美市场赚到钱了吗？
李宏杰：基本上收支平衡。
《暗流》：大账如何算？
李宏杰：只要用门票价格乘以票库，再减去一个团队的成本，就可以得到理论上的盈亏和毛收入。不过我们还没有减税、运营成本等，只能粗略算一下总收入和艺人成本，看看差距是否很大。如果有空间的话，基本上可以做到。如果是减少而且只是平局的话，最好不要做。因为整个实施过程中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成本。如果你不注意，你就会赔钱。
《暗流》：这中间的波动因素有哪些？
李宏杰：比如往返北美的往返机票每人1万、2万多。有些乐队只保留最低限度的人数，因此旅行费用会很低。您节省的就是您的利润。当然，每个乐队的情况都不同。即使合作方式相似，单个项目的盈亏平衡线和利润率也不同。
《暗流》：所以赚大钱很难。
李宏杰：赚大钱可能是不可能的。对于长期从事演出行业的人来说，他们并不追求单个项目的暴利，而是追求连续性和稳定性。如果是大尺度艺人，相应的要求就会更多。无论是费用还是配置，成本都会上升。如果这样做之后你能收支平衡，甚至略有亏损，那你就算是幸运了。事实上，只有大约10%的演出能真正售完。
当前环境下，我们必须勒紧裤腰带，精打细算，确保抗冲击能力。另外，这笔账前期还是需要算的。前期必须要做深入的研究比如市场接受度、受众基础、哪个城市对这种音乐比较友好等等。
《暗流》：巡演准备需要花费多少时间？
李宏杰：万庆之旅从开始讨论到实现，用了一年的时间。 “东方之友”音乐节已筹备一年。
《暗流》：你们在北美的团队有多大？海外巡演和国内巡演有什么大的区别吗？
李宏杰：核心成员主要是10个人，24小时双语轮流工作。主要原因是认知习惯和工作方法不同。比如在中国说距离的时候就说公里，而在这里说英里的时候，每次都要换算。工作方法遵循类似的逻辑。同一件事可能有不同的形式和术语来表达，需要进行调整、转换和沟通，使双方都能理解对方的诉求。
《暗流》：工作方式上的主要区别是什么？
李宏杰：比如场馆的生产建设，场馆工会会用他们指定的人。我们可能需要一个小时才能完成这项工作，但工会指定的人不可能在你想象的时间内完成它。他们有各种安全规定，比如要工作多长时间，要休息多长时间，8加班就要付加班费，而且加班费很贵。你说我们有时害怕拖延事情。我们可以早点来吗？人们说，你可以早来，但早来还是算加班。
该怎么办？也必须这么做。我只是想说，如果我们再次遇到类似的情况，我们就会知道他们的工作方式和我们不同，我们可以在生产和配置上进行改进。但这些都是宝贵的经历，就像交学费一样。
《暗流》：所以现阶段赚钱不是最重要的？
李宏杰：任何阶段，赚钱都很重要。如果你想继续经营你所做的任何事情，你必须考虑利润和损失。如果我们继续忽视成本和会计，这件事不会持续太久。
《暗流》：与国内市场相比，出境游的增长空间有多大？
李宏杰：其实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美国，大体的逻辑都是一样的。因为收入渠道和成本结构是一样的。利润空间的大小，还是取决于团队的精细化运营能力。
去北美为同胞演出也是很有意义的。
《暗流》：从现场来看，这些乐队在北美的反响如何？
李宏杰：90%是华侨华人。但这也取决于城市。例如，奥斯汀每年都有西南偏南音乐节，因此当地人也有兴趣观看非英语音乐家的表演。其他一些城市对用英语和西班牙语工作的音乐家更友好。
《暗流》：华人社区的影响力还在，会动摇你这么做吗？
李宏杰：其实对于音乐人来说，他们并不挣扎。制作音乐不是“制作”一首歌，而是“创造”一首歌。在我创作歌曲之前，我是否需要考虑谁会听我的歌曲？不。音乐家根据他们的感受写歌。出生后，你能控制谁愿意听吗？控制不了啊同样，当你表演时，你能控制谁观看你的表演吗？我也无法控制。
没必要在这件事上纠缠。有些人总是谈论北美，这件事对我们同胞来说意味着什么？我说这件事意义重大。
《暗流》：它的意义是什么？
李宏杰：在我看来，每一首歌都有自己的故事。出生后，它的命运就不再由你掌控。当你去现场表演时，你怎么能说出你想让谁来参加你的表演呢？为什么外国人来美国一定要听这首歌？
我认为没有必要。只要我花钱买了票看你的演出，就证明你的音乐是有价值的。这就足够了，不需要过滤谁买的，没有比较的意义。
《暗流》：还有人在做类似的事情吗？
李宏杰：除了我们之外，摩登天空是唯一一家系统化、IP化运作的公司。现代是我们行业的标杆和我们的榜样。他们之前曾在纽约和洛杉矶举办过音乐节，但后来就不再举办了。
《暗流》：为什么不再做一次？
李宏杰：可能是出于战略考虑。我想老沈最近也说过要再去海外做事。这也是市场发展的自然规律。您还应该拥有各个行业的经验。这两年我想大家都有了走出国门的自觉意识。除了中国的基本市场外，他们还正在向国际市场拓展。华为很早就开始海外业务，并且长期以来海外收入大于国内收入。如果你把全世界当作你的市场，那就是星辰大海。
《暗流》：不过，华为还是更喜欢海外的技术和制造。
李宏杰：底层逻辑其实是一样的。任何公司要么销售产品，要么销售服务。音乐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产品。用户来给他们体验，你也提供服务，所以其实是一样的。
《暗流》：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中国乐队也到了出海的合适点。
李宏杰：这叫时机。不必刻意去努力，顺其自然就好。如果你能做到，那就去做吧。如果你不能，别担心。 2019年的那个时候，日落速度在小场地里演出——200人的场地，20美元一张票，一轮又一轮地巡演，最后还有上千个场地。
如果放在10年前让我们这样做，我们肯定做不到。中国用户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美国的资源没有对接，能力半径还没有准备好。现在能够“有东方之友”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但现在我们只能算作一个开始。无论是张北还是MTA天墨音乐节，我们都在筹划至少10年。
《暗流》：当前世界局势有些动荡，是否会给你在海外创作音乐带来一些顾虑？
李宏杰：我们用音乐来跨越界限。音乐无国界。无论东方人还是西方人，大家都喜欢听约翰·列侬的《想象》。意思是无论有什么意见、看法、分歧，大家都喜欢同一首歌。
《暗流》：您担心其他竞争对手来抢占海外市场吗？
李宏杰：我们希望他们来。大家来到这里之后，才能深刻理解为什么Live Nation这个全球最大、市值300亿美元的现场音乐表演公司会诞生在这里。
如今，AI虚拟陪伴天天被人津津乐道，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花钱看剧呢？因为面对面、眼神交流是一种刚性需求，是人类真正的情感需求，不分种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