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科学、技术、工程、数学（STEM）领域，全球劳动力中女性所占比例仅为 28%。若不加以解决，这种情况所导致的赤字将会对技术培训中的创新以及经济增长产生限制。今年 1 月，世界经济官方网站曾发文指出，随着科技迅速发展，越发凸显出在这一领域，由于存在刻板印象、缺少榜样等原因，从而致使女性劳动力匮乏的问题。
爱丁堡皇家学会会员深耕科技领域，他是英国计算机学会苏格兰计算机教育委员会联合主席，同时也是爱丁堡大学信息学院计算机教育讲师，名叫麦克尼尔（Fiona McNeill）。他进行了一项最新研究，该研究结合了中英两国女性大学生参与 STEM 职业的意向。
STEM 领域一直存在女性占比不足的情况，且不同国家和地区的这一情况并不相同。2 月 27 日，麦克尼尔在苏州参加英中女性科学与技术论坛时接受澎湃新闻专访。她称，随着科技领域对更多不同人才的需求增加，社会正在摒弃一些无意识的偏见，这是积极的表现。
麦克尼尔最初研究人工智能（AI），之后转向了技术与教育的结合，尤其关注这一领域中女性的角色。她指出，不同背景的女性能够提供各式各样的视角，进而使这一领域达成真正的公平。
女性面前的无形障碍
澎湃新闻询问：长期以来，您于苏格兰进行计算机科学以及 STEM 教育的学习与研究，为何会选择将这两个领域结合起来进行研究？您当前将研究重点放在计算机科学的平等性上，特别是女性在其中所起的作用，是什么促使您深入探究这个方面呢？
麦克尼尔：从我开始职业生涯起，我就清楚（STEM 中）女性数量不多。因此，我一直关注这一群体，看到了女性和女孩所面临的障碍。我还对在一定程度上被排除在外的其他群体感兴趣，不过对我而言，主要是女性和女孩。我与我的学生以及其他工作人员一同做了很多工作，研究（女性面临的）障碍，以及我们该怎样支持女性。
在我工作期间，我愈发明白，不平等在女性出生时就已开始，像在 STEM 教育领域。总体而言，将某些群体排除在 STEM 之外会使这种不平等加剧。
这激励着我，我们有必要做得更好。我的研究重点起初偏向于技术方面，而现在则更多地集中在 STEM 教育领域，具体而言，就是我们怎样让这个领域更具包容性，并且鼓励多样性。
澎湃新闻：您刚才提到了“障碍”，是否有这方面的具体例子？
麦克尼尔称有多种不同的障碍，他认为其中一个极为重要的障碍是社会期望。他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察觉到了这一情况，例如老师以及求职顾问与孩子们交流的方式。他们会对女孩们说：“我不太确定（STEM）是否很适合你。”有时他们的表达很直接，但更多时候是采用较为微妙的方式，从而使女孩们对某一特定领域失去信心。
接着，他们会讲，女孩不想如同所有男孩那般去上计算机课，原因在于那对女孩而言并非一个良好的环境。
我认为，女孩能从社会和家庭关于（STEM 的）相关叙事中获取大量信息。许多家庭一般不会对女孩讲不要学习 STEM，但也不会如对待男孩那般告知女孩 STEM 很适合你。
现在 STEM 课程的教授方式较为良好。想让（学生）仅从这些课程里满足要求和期望是较为容易的。但这无法很好地体现出，若要在 STEM 或计算机领域表现优异，需要具备何种技能。
我们一般会鼓励男孩比女孩更注重发展社交技能。我觉得教学方式不一定都很包容。在苏格兰，我们在实际的课程方面已经进行了努力，想要让课程更具包容性。
澎湃新闻询问：当下 AI 在快速发展，您目前的研究是延伸到了这一领域呢，还是更广泛地涉及到 STEM 学科？
麦克尼尔明确表示。他的学术背景是 AI 研究，这是他长久以来感兴趣的领域。倘若不将 AI 纳入考量，就难以对计算机学科教育的相关内容进行探讨。显而易见，当下生成式 AI 正在给教育带来切实且根本性的影响。因此，关于（STEM 中的）性别平等存在两个关键议题，即 AI 和教育。
一方面，我们要思考如何让年轻人参与创造并突破界限，参与到 AI 尖端领域中。另一方面，即便没有处在 AI 研究的前沿，或者在生活中不进行任何与 AI 相关的事情，也需要明白 AI 将会成为生活的一部分。我们需要所有年轻人都能清晰地理解，AI 会对他们产生怎样的影响，以及他们能够怎样有效地利用 AI。
我正在对 AI 展开诸多研究。这或许是教育眼下正面临的最为紧要的问题，那就是它会以现今难以预估的形式对教育进行改变。
麦克尼尔参加论坛。英国驻上海总领事馆供图
科技发展中消除性别偏见
研究提到，一个社会的性别平等程度越高，女性参与 STEM 职业的可能性就越小。例如在性别平等程度较高的北欧，女性参与 STEM 的比例在世界范围内是最低的。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呢？您长期在苏格兰研究这一议题，那么当地在这方面的趋势是否有发生变化呢？
麦克尼尔指出存在所谓的“STEM 不平等”悖论。简单而言，社会的性别平等程度越高，女性参与 STEM 的可能性就越小，而这一议题尚未得到很好的理解。显然，北欧国家的性别平等程度较高，然而女性参与 STEM 的比例却很低。中东则是与之相反的例子。
不同社会对计算机以及 STEM 教育的重视情况存在差异。在众多中东和非洲国家里，可能更侧重于计算机和技术方面的能力，而非某些社会性的议题。
不同国家在 STEM 方面的参与度存在差异。有的是因为不同的经济压力，有的是因为人们是否会鼓励自己的孩子参与其中。然而，这种差异并不容易被理解。
我在研究中英的这一议题时，感兴趣的是我们的研究结果是否与这条定律相匹配。实际上，我认为在这项研究中并未表现出这一点，这条定律并不适用于所有国家。但显然，有非常复杂的社会因素会影响女性对 STEM 的热衷程度以及她们如何决定自己的生活，这些因素尚未被很好地理解，这也是我试图更深入研究的原因。
苏格兰女性参与 STEM 这一情况是个开放问题，我对其变化方式极为感兴趣。数据表明，女性加入 STEM 的数量在发生改变，然而改变的趋势较为缓慢。在英国，至少在 20 年的时间跨度内，我们针对女性倡议投入了大量精力，但如今或许尚未收获我们所期望的成果。
我认为，基于我们对这一问题的理解，情况正在发生很大变化。在过去 10 年左右时间里，社会对无意识偏见有了巨大的理解。那些认为自己做出正确决定的人，实际上可能受到他们未曾意识到的事物影响。
人们知晓，由于生活在存有偏见的社会里，自身会受到影响。然而，有意去消除无意识偏见，未必就能根治这个问题。我们必须做出主观层面的决定，例如相信自身的直觉，去评判谁适合某一职位等。在毫无偏见的情况下做到这些，是极为困难的。能够察觉到这一点是很不错的，但仍有很长的路要前行。
不同环境中寻找相同
澎湃新闻询问：这个问题和您的最新研究存在关联。您对中国以及苏格兰的 STEM 女学生的职业意向较为了解，并且探讨了女性获得 STEM 学位后进入职场的相关过程。您选择中国和苏格兰的原因是什么？您为何会选定研究女性从学习到工作的这一过程，而不是针对在 STEM 领域工作或学习的女性呢？
麦克尼尔说苏格兰或者英国是他很了解的环境。在某种程度上，中国也是他了解的环境。爱丁堡大学有很多中国学生，他和许多中国学生一起进行研究，了解中国的相关观点是很有趣的。这与他如何和学生合作以及如何在英国大学中更好地支持中国学生直接相关。
显然，中国是全球科学和技术方面的强国，并且在我们的研究中是极为重要的国家。对于中国女性而言，存在着巨大的机会去进入 STEM 领域，同时英国的这一产业也十分强大。
中国和英国都是非常重要的国家，并且各自拥有不同的文化背景。我觉得，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观察相似的问题，去寻找重合点，也许能让我们大致明白，文化是怎样影响（女性）做出这些决定的。
从某一角度而言，我的最新研究具有务实性。我很幸运能够与大学生一同展开研究，这些学生正处于决定自身出路的阶段，他们能够切实地体验从求学到工作的过程。我认为，这虽不是“管道泄漏效应”（科研领域中女性人才大量流失的现象）最为关键的部分，但对这一研究环节同样不可忽视。
现在，我们正在促使更多女性进入 STEM 领域，这是一件好事。然而，我们能否提供支持呢？我们明白在这一过程中需要采取诸多措施，这一点极为重要。
我对这一议题的另一方面感兴趣，即学校里的情况。在进入大学之前，因为我们推迟了学生学习 STEM 课程的时间，所以已经将很多人过滤掉了。
澎湃新闻询问：您曾讲过，STEM 领域存在的性别不公有可能对经济发展产生影响，并且文化差异会左右女性的选择。您觉得，在影响更多女性参与 STEM 职业这个议题上，中英之间是否存在合作的空间？倘若有，又会怎样对中英经济合作产生影响呢？
麦克尼尔认为很绝对。从这份研究中得出的一个结论很有趣，那就是中国和苏格兰的女性处于不同的文化环境中，然而两地女性面临的潜在问题是非常相似的。
我们发现，在英国的苏格兰地区，长期以来人们一直对 STEM 领域的（性别）平等予以高度关注。而中国女性或许尚未意识到这一点。这背后，两者面临的问题极为相似。尽管中国和苏格兰在文化方面存在很大差异，然而在有关女性擅长什么、应该成为何种类型的人以及家庭地位的设想等方面，却非常相似。
如果能够一起对这些内容进行研究，那会是很有价值的。我确实看到了共同去研究这个问题以及共同努力来改善全球女性生活所带来的好处。
澎湃新闻询问：从您的观察来看，未来是否会有更多的女性投身于 STEM 领域，无论是在学习方面还是工作方面呢？这将会给全球经济带来怎样的影响呢？
麦克尼尔认为重要的是技术和科学在推动经济，所以期望最优秀的人才到位，不想将世界上一半人口（即女性）排除在外。若女性中有具备潜力成为杰出的人，就希望能挖掘出她们的潜力。希望每个人都能获得公平机会，而非那些能够忍受不平等或其他因素的“真正坚强的女性”。最好的领域拥有最聪明的头脑，这对社会很有益。让不同生活经历的人加入技术领域是很重要的。
现在科技领域的设计似乎主要面向一小撮人，这些人往往是白人男性。他们仅仅在进行科技的创造，努力让科技面向所有人，然而他们却不了解其他群体对于科技的需求以及理解情况，从而导致女性等群体被排斥在外。
所以，我们需要不同的人加入，这样能确保科技领域有最好的人。同时，也要确保这些人能以一种平衡、公平的方式代表世界上的各类群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