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时作为欧洲昔日的汽车制造先锋，如何从辉煌走向没落？
我在这儿工作了 10 年。我原本以为自己会在奥迪度过整个职业生涯，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一名工人如此伤心地倾诉着。
近日，奥迪布鲁塞尔工厂正式停止运营。这使得大约 3000 名工人失去了工作。其中有一位工人，他已经为奥迪效力了 10 年。
去年 9 月的时候，奥迪宣布了针对该工厂的重组计划，还表示这可能会引发大规模的岗位裁撤。这一决定在比利时引起了很大的风波。有数千人走上比利时布鲁塞尔的街头进行游行示威，目的是声援奥迪布鲁塞尔工厂的工人，当时的局势一度非常紧张，几乎到了失控的地步。布鲁塞尔工厂的部分员工和工会参与了罢工，他们扣押了数百把车钥匙来表示抗议。
曾经，比利时人无需为找工作而发愁。而如今，他们却会为了保住一个工厂而进行游行和罢工，这在过去的比利时人看来是完全无法想象的事情。
比利时当前总人口略超 1000 万。在该国汽车工业繁荣之时，汽车制造厂的数量超过 200 家，大约 20%的人口从事着与汽车制造相关的工作。工人很受青睐，工厂需持续招聘新员工来满足不断扩张的生产需求。
1997 年开始，比利时人的好运气仿佛走到了尽头。多家汽车厂商先后关闭了在比利时的制造工厂。比如 1997 年大众帕萨特在布鲁塞尔工厂的生产停止了。2010 年通用汽车关闭了安特卫普工厂，其 85 年的生产历史就此结束。2014 年，福特关闭了根特工厂，致使 6000 个工作岗位流失。
1997 年之后，比利时因工厂关闭而导致的失业规模处于 2500 至 4300 人之间。在 2022 年到 2024 年这段时间，比利时的整体工业产值连续三年呈现下滑态势。汽车工业的衰退是造成这种情况的主要原因。
上世纪 90 年代末至今可以说属于比利时汽车工业的“失去的三十年”。这个欧洲小国曾经是汽车强国，如今却一路走向溃败。
这背后，一方面有比利时自身的原因；另一方面，它也是时代宏大叙事的一部分。时运到来时，天地仿佛都给予相同的力量；时运离去时，英雄也会失去自由。无论对于个人还是国家来说，都难以逃脱时运的掌控。
比利时昔日的辉煌
还记得《丁丁历险记》吗？它在 1929 年初开始进行连载。之后，它在全球范围内迅速流行起来。它被翻译成了 70 多种语言。全球范围内它畅销 2 亿册。它成为了 20 世纪欧洲最受欢迎的漫画之一。
这部作品中出现了诸多不同的汽车，这些汽车是推动故事发展的重要元素。主人公丁丁身为一名记者，汽车能够载着他迅速抵达他想去的地方，让他能够去全世界冒险。
比利时漫画家埃尔热是《丁丁历险记》的作者。他极为喜爱汽车，是个忠实的汽车“发烧友”，这种对汽车的热爱自然而然地被他融入到了作品之中。
埃尔热很热爱汽车，《丁丁历险记》对汽车的描绘也很细致，这都有一个共同的背景，那就是比利时汽车工业的繁荣。
其中 75%的产品被出口到欧洲、美国等地
那时，比利时汽车制造业繁荣的原因主要有：其地理位置优越；工业基础强大；技术创新能力较强；经济布局为出口导向型。
比利时的煤炭储备很丰富，其煤炭开采业较为发达，这为它的工业发展提供了足够的能源支持。比利时是继英国之后第二个完成工业革命的国家，并且在钢铁和机械制造方面相当先进。
要想实现富裕，首先要修建道路，这个道理比利时人是明白的。在 1835 年的时候，比利时建成了欧洲大陆的第一条铁路。这给比利时的外贸发展带来了很大的便利。之前，比利时的货物运输主要依靠马车以及内河航运等方式，这些方式速度缓慢并且运输量有限。而铁路建成之后，不但极大地提高了运输速度，还降低了运输成本，使得货运效率有了显著的提升。
比利时位于欧洲中心位置。它的东边与德国相邻。西边靠着法国。北边与荷兰相接。南边靠近英国。这使得它本身就成为了欧洲重要的交通枢纽。铁路建成之后，比利时与欧洲各国的贸易联系变得更加频繁。也变得更加紧密。它因此一跃成为了欧洲货物运输的重要枢纽之一。
比利时的汽车工业不但服务于本土市场，还将众多国际汽车制造商吸引至此设立组装厂。欧宝在安特卫普进行建厂，大众在布鲁塞尔建厂，福特公司在 Genk（亨克市）建厂，沃尔沃轿车在 Ghent（根特市）建厂。在 20 世纪中叶的时候，比利时的汽车工业达到了最兴盛的状态，成为了全球重要的汽车制造中心之一。
21 世纪初，比利时境内的汽车工厂情况如下。几乎所有汽车工厂的母公司都信心满满，打算在那里投入更多资金。2004 年，沃尔沃轿车在比利时的投资增长了 80%。福特和欧宝持续在生产平台上增添新的产品。日本丰田把比利时当作产品销售的服务中心。
车企们有信心。欧盟各国纷纷出台了刺激汽车消费的补贴和税收优惠政策。欧洲汽车消费呈现出蒸蒸日上的态势。欧洲汽车消费逐步崛起成为全球最大的汽车消费市场。
汽车工业的繁荣对比利时经济和国民收入有明显的带动作用。2003 年的数据显示，外资汽车厂商在比利时直接创造了 23757 个工作岗位，汽车年产量达到 883548 辆，产值为 106 亿欧元。到 2006 年，比利时国民汽车产量为每 101 人生产 10 辆车，在全球居于首位。
IMF 在 2010 年发布了相关数据。当年，比利时的人均 GDP 为 43533 美元。在世界各国的排名中，比利时位列第 14 位。并且，比利时领先于德国、英国、法国等欧洲汽车大国。同年，中国的人均 GDP 刚刚超过 4000 美元。
由盛转衰背后
Statbel 和欧盟统计局的数据表明，2024 年比利时工业产值出现同比下降的情况。在 2022 年和 2023 年之后，比利时工业产值连续第三年呈现下滑态势。
汽车工业产量出现缩水情况是导致相关问题的主要因素。在 2024 年这一时期，比利时的汽车、公共汽车以及卡车的产量呈现出下滑态势，下滑幅度达到 25.7%。
2024 年 4 月，比利时最大的巴士制造商是 Van Hool。此制造商破产了，这使得约 1600 人失业。在破产之前，该公司有 2500 名员工。Van Hool 曾是比利时利尔地区的支柱产业之一。它破产之后，将会对当地的工业产值带来直接的冲击。
随着奥迪布鲁塞尔工厂关闭，比利时的工业产值料将持续下滑。
奥迪是比利时重要的轿车组装厂之一，另一家是沃尔沃。工厂关闭后，比利时仅沃尔沃根特工厂在运营，它是比利时境内唯一的大型汽车制造厂。
奥迪布鲁塞尔工厂关闭，这意味着几千个工作岗位会消失。它对上下游产业链以及当地经济都会产生显著的冲击。例如，当地有一家专门为奥迪生产座椅的供应商，原本每年会向布鲁塞尔工厂供应大约 30 万套座椅。然而，工厂关闭后，该供应商的订单变为零，这可能会致使约 200 至 300 人失业。一家物流企业负责奥迪成品车的运输。这家企业的工厂关闭了，导致其业务量急剧下降，下降幅度超过了 80%。
昔日的汽车强国比利时为何会一路溃败到这种地步呢？随着传统车企在全球的销量出现萎缩，比利时作为其制造中心而衰落，这几乎是一种必然的情况。
2024 年，奔驰的全球销量与去年相比下降了 3%，宝马的销量下降了 4%；奥迪集团的情况最为糟糕，全年交付的新车数量为 167.1 万辆，同比下降了近 12%。奥迪在全球各大市场几乎都呈现出下滑态势：在中国，其销量同比下降了 10.9%；在德国，下滑了 21.3%；在北美，下滑了 13.0%。
丰田的日子状况不佳。2024 年，其全球销量为 1082.15 万辆，与上年相比下降了 3.7%。福特尚未陷入下滑的境地，不过在过去的三年里，其增速一直在持续减慢。从 2022 年的同比增长 7.3%降低到了 2024 年的微增 1%。
全球新车销售的大盘增速呈现放缓态势。同时，传统汽车的市场份额正被新能源车迅速地蚕食。在 2024 年，全球汽车销量与去年相比增长了 2.1%，达到了 8900 万辆。其中，新能源车的销量为 1629 万辆，同比增长 25%。
奥迪正努力向新能源转型，布鲁塞尔工厂曾作为其向新能源转型的试验地。从 2018 年开始，奥迪的首款纯电动 SUV e-tron 在该工厂进行批量生产。2023 年，布鲁塞尔工厂共生产了 53555 辆纯电动车，而奥迪全年的纯电动车交付量为 17.84 万辆，该工厂的产量占比为 30%。
目前进展情况不佳。2024 年，奥迪纯电动车型的销量是 16.4 万辆，与去年相比下降了 8%。奥迪的 CEO Gernot Döllner 作出解释，经济处于停滞状态，存在结构性问题，并且政府激励政策不明确，这些因素使得消费者的购车意愿降低，尤其在纯电动汽车领域。
仅取消激励政策，就给汽车消费带来了明显的影响。2023 年底，德国取消了电动车购车补贴。到了 2024 年，德国电动汽车销量下降了 27.4%。
汽车在欧洲的销售情况不佳，欧洲很快失去了“全球第一大汽车消费市场”的地位。从 2009 年开始到现在，中国一直是全球最大的汽车消费市场。2024 年，汽车销量在全球的占比达到 35.3%，是第二名美国的两倍多。
俄乌冲突爆发后，雪上加霜的情况出现了。欧洲失去了廉价的天然气供应，这使得居民和工业用电电价都剧烈上涨。在 2022 年 5 月，欧盟的批发电价为 150 欧元/兆瓦时，而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就涨至 400 欧元以上。高电价使得一些能源密集型企业不得不减产或停产，以此来避免成本过高。
地缘冲突使得出口贸易的物流成本大幅上升。以红海地区为例子，因为冲突不断升级，去年很多航运公司不得不改变航线进行绕行，这样就使得航行距离大大增加，运营成本也随之提升。40 英尺集装箱的运费从 1800 美元上升到了 3400 美元。
过去，汽车厂商把比利时当作汽车出口的重要据点。仅在欧洲，“盟内贸易”这一块就有着很大的市场。而现在，多种不利因素相互叠加，使得比利时逐渐丧失了其作为汽车制造中心的价值。
短短20年，很多事都变了
在 2005 年之前，BBA 在中国市场尚未实现大规模本地化生产。因此，他们卖给中国人的车大多是通过进口的方式。并且，这些进口的 BBA 大部分产自欧洲。
其中，奥迪的一些车型是在比利时布鲁塞尔工厂生产的。在布鲁塞尔工厂生产并卖到中国市场的奥迪车型包含奥迪 e-tron、奥迪 e-tron Sportback、奥迪 Q8 e-tron 以及奥迪 Q4 e-tron。
2014 年，中国从欧洲进口的汽车数量达到最高值，是 143 万辆。之后，该数量逐渐减少。到 2024 年，这个数字降低到约 31.5 万辆。
中国汽车工业崛起后，近年来中国新能源车出口到欧洲的数量持续上升。2023 年，中国对欧盟国家出口的纯电车达 62.61 万辆，在新能源车总出口量中占比 36.09%。2024 年，分析师预估中国对欧盟的纯电车出口量会有所减少，但欧洲仍是中国新能源车主要的出口市场之一。
2024 年，比利时成为中国第三大汽车出口市场，中国向其出口整车 280011 辆。2022 年到 2024 年期间，比利时一直位居中国新能源车第一大出口国，并且出口总量在逐年上升。2024 年，中国出口新能源车 201 万辆，其中有 33.1 万辆出口到了比利时。
中国车企出海前往欧洲，比利时是重要的桥头堡。因为比利时具备诸多独特的条件，这些条件是得天独厚的。
比利时是欧盟总部所在国。在清洁能源方面，比利时走在世界前列。在环保科技方面，比利时走在世界前列。在可持续发展方面，比利时走在世界前列。按照比利时的规定，到 2035 年要达成所有新车零排放的目标。这为新能源汽车的发展提供了强劲的政策支持。
比利时的安特卫普布鲁日港是欧洲最大的出口港，也是最大的汽车集散港。通过比利时的自由贸易港口，能够享受更为便利的海关和税收政策，这有利于中国新能源汽车运输到欧洲其他国家，也便于其在欧洲进行分销。
安特卫普布鲁日港
目前，有以特斯拉为代表的中国生产的新能源车，还有比亚迪等中国生产的新能源车，它们在华生产后出口到比利时的数量正在逐年增多。比亚迪是在欧洲市场表现强劲的中国汽车品牌，沃尔沃是在欧洲市场表现强劲的中国汽车品牌，上汽集团旗下的 MG 是在欧洲市场表现强劲的中国汽车品牌，领克也是在欧洲市场表现强劲的中国汽车品牌。
Jato Dynamics 的数据显示，2024 年比亚迪在欧洲的销量有增长，增长幅度为 216%，其销量达到了 50265 辆，并且超过了阿尔法・罗密欧和斯巴鲁等品牌。2021 年，比亚迪在欧洲的纯电动车销量同比暴涨了 10 倍。2023 年，比亚迪在欧洲的纯电动车销量同比暴涨了 2.5 倍。
小鹏汽车成为首个在欧洲实现万辆交付的中国纯电动新势力车企。
欧盟汽车制造商协会 ACEA 的数据显示，2024 年欧盟电动汽车销量出现下滑，下滑幅度为 5.9%。其背后的主要原因包含充电设施有限这一因素，还有德国突然终止补贴的情况，以及缺乏低价电动汽车产品等。超过一半的消费者明确表示，他们不会去购买价格在 3.5 万欧元以上的电动汽车。
中国汽车在欧洲有一大竞争优势，尤其是新能源汽车。即便加上关税和运输费用等，中国新能源车仍比欧洲品牌售价低，同时配置丰富，性能也好，具有超高性价比，满足了欧洲消费者对车辆品质和价格的双重需求。
瑞银 UBS 的咨询师在一份报告中提及，由于价格方面存在压力，排放法规变得更加严格，面临关税风险，需求处于低迷状态等因素的影响，欧洲的汽车制造商正在遭遇一场“电动车至暗风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