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冯晓亭编辑|吾人
来源|融中财经 （ID：thecapital）
昔日千亿独角兽，还是没迎来逆风翻盘的一幕。
近日，北欧最大的电池制造公司是“Northvolt（北伏电池）”。该公司正式向斯德哥尔摩地方法院递交了破产申请。
此事有过预告，在 2024 年时公司经营危机的端倪就已初现。为摆脱困境，当时的 Northvolt 先关闭了其在美国加利福尼亚的研发部门，接着在美国申请了企业重组，之后又把相关业务迁回了瑞典，同时还尝试从外部筹集资金。但这些努力都没能让这家昔日的巨头重回安全地带。
如今向注册地当地政府提交破产申请的 Northvolt，其行为像是走上了一个类似宣判“死刑”的法庭，从而正式迈向了破产的深渊。
路透社此前对其申请破产进行了点评，唏嘘程度可用此点评概括。这家公司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欧洲最有望成为本土电动汽车电池冠军的公司，变成了陷入困境、难以维持运营的公司。
尤为关键的是，Northvolt 在瑞典申请了破产。这也终结了欧洲的一个希望，即打造一家能够与中日韩主要电动汽车电池企业相抗衡的公司。这个希望曾是欧洲的最大希望。
Northvolt 曾被视为欧洲新能源产业的希望之星，过去肩负着欧洲在电动车电池领域减少对中日韩依赖的梦想。2016 年成立后，在短短几年时间里，Northvolt 从大众汽车、高盛、贝莱德等投资者以及德国和加拿大政府等地方，获得了约 140 亿美元的融资总额。
胡润研究院在 2024 年 4 月发布了《2024 全球独角兽榜》。彼时，Northvolt 的估值为 1430 亿元，位列第 15 名。与之估值相当且同样位列第 15 名的，是由亚马逊创始人贝佐斯创办的航天公司蓝色起源（Blue Origin）。
图/2024年·胡润全球独角兽榜
递交了一纸破产申请后，全球独角兽榜单上“1430 亿”的估值即将消失不见。“欧洲的希望”如今已来到了命运的重要关头。
出身不凡，“欧洲的希望”
Northvolt的故事，有着绚丽多彩的开端。
2016 年，全球对电动汽车的需求呈现出激增的态势。在此背景下，Northvolt 悄然诞生。彼得·卡尔森（Peter Carlsson）和保罗·切瑞蒂（Paul Cerruti）这两位曾在特斯拉担任供应链管理的前高管，凭借着在行业内积累的丰富经验以及深厚的资源，开启了在动力电池领域的创业之旅。
创始人具有靓丽的从业背景，项目所处行业有广泛前景，这使得 Northvolt 轻松成为资本的宠儿。2017 年 1 月，在成立仅几个月且没有任何产品的情况下，Northvolt 完成了 1200 万美元的首轮融资。他们彼时宣布了一个计划，这个计划既大胆又简单。他们计划通过开发世界上最环保的电池单元，来实现能源的未来，同时还要建立欧洲电池供应体系。
2017 年，Northvol 从风险投资机构拿到了千万级别美元投资。2018 年，Northvol 从瑞典获得 1800 万美元补助资金，还获得了欧洲投资银行 5200 万欧元的贷款。在此期间，Northvolt 如投资人所期待的那样，产品研发和交付在有序进行，实验室和工厂的建设也在陆续开展。
2019 年 6 月，众多投资人对 Northvolt赞誉有加。
大众高管彼时称，集团在欧洲的合作伙伴是 Northvolt，Northvolt 的技术优势以及可持续且碳优化的电池生产工艺，将会助力集团在德国进行电池生产。同时，时任高盛董事总经理的 Michael Bruun评论说，欧洲清洁能源的未来过于依赖可持续且具有成本效益的电池生产。Northvolt 研发出了处于行业领先地位的技术与工艺，凭借这些，它在未来几年的欧洲供应领域将起到关键作用。我们对能够与工业以及金融投资者展开合作感到欣喜，同时也会全力支持一个有着宏大抱负的世界级管理团队。
2019 年，成立仅 3 年的 Northvolt 以 150 亿元估值进入了独角兽行列。此后数年，Northvolt 一直是榜上的常客。从 2019 年到 2024 年的胡润全球独角兽榜可以看出，在六年时间里，Northvolt 的估值几乎翻了十倍，其排名从百名之外挤进了前二十强。
图显示了胡润 2019 - 2024 年全球独角兽榜中 Northvolt 的情况
万众瞩目的 Northvolt 有明确目标，那就是在欧洲建立起一家能够与亚洲电池巨头相抗衡的一流电池制造企业。
Northvolt 有此目标，欧洲新能源行业也怀有此期盼。从工业革命开始，欧洲凭借其工业实力而闻名遐迩，尤其在汽车领域具备不可动摇的产业优势。然而，进入 21 世纪后，伴随着电动汽车的蓬勃发展，全球汽车产业格局正在经历深刻的转变。
欧洲是世界前三大电动汽车市场之一，其电池需求一直很旺盛。但是，当面对巨大的市场需求时，欧洲在电池产能方面有着明显的不足。在这个时候，在全球动力电池装车量的排行榜上，没有欧洲企业的踪迹，而中日韩企业却占据了榜单，尤其是中国企业，更是占据了全球超过半数的份额。
在面对蓝海市场时，说不想从中分得一杯羹那肯定是假的。然而，不得不承认的现实情况是，欧洲在电池产能方面明显处于落后的梯队。就连本土动力电池工厂的锂电设备产线供应，都还需要中国设备厂商的参与。制造动力电池的关键材料，像隔膜、精密结构等，也依然依赖于进口。
在极为不利的开局情况下，Northvolt 恰好遇到了合适的时机，自然而然地肩负起了“全村的希望”。
2021 年，Northvolt 在瑞典的 Ett 超级工厂完成首块锂离子电池组装后，欣然将其称为“新篇章”。这款标志着欧洲工业历史新篇章的电池，是由一家本土欧洲电池公司在超级工厂内首次完全设计、开发和组装的。
图/Northvolt新闻报道
自此，Northvolt 具备了自研自产的能力，从而迈向了高速发展的阶段。大众、宝马、沃尔沃等客户与 Northvolt 签订了总价数百亿美元的合同，这些合同纷纷向 Northvolt 涌来。
投资人用金钱投出了支持票，这与订单合同如影随形。截至 2024 年，Northvolt 累计融资约 140 亿美元，它成为了欧盟成立以来融资金额最多的创业公司之一。
千亿打了水漂，独角兽申请破产
Northvolt 曾是估值千亿的天之骄子，然而，它却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走向了破产的悬崖边上。
只不过，事后从上帝视角来看，Northvolt 在 2022 年就已呈现出陷入财务困境的迹象。这一年，Northvolt 依然坚持扩张计划，在不同地方建设了多个超级工厂。很明显，这种过于激进的经营战略，使得公司的资金压力变得很大，并且逐渐陷入了经营危机。
2023 年，Northvolt 发布的财报表明。公司的营收在 2022 年是 1.07 亿美元，到 2023 年增加到了 1.28 亿美元。然而，其亏损额在 2022 年是 2.84 亿美元，到 2023 年翻倍达到了 11.67 亿美元。
事与愿违，Northvolt 在过去几年间一直在全球各地建工厂来提升产能。然而，产能问题却成为了间接压垮 Northvolt 的最后一根稻草。2024 年 6 月，因为产品无法按时交付，宝马取消了与 Northvolt 价值 20 亿美元的采购合同，并且将该笔订单交给了韩国的电池生产商三星 SDI。
宝马取消订单后，市场的恐慌情绪开始在无形中蔓延。这种情况就像在原本就紧张的局面上又加了一层霜，使得 Northvolt 的资金链变得更加紧张了。
Northvolt 面临经营困境，于是不得不采取一系列紧急措施来谋求自救。2024 年 9 月，Northvolt 正式对外宣布了大规模裁员计划，打算在其瑞典基地裁减 1600 人，这大约占公司全球员工总数的五分之一。不过，像裁员这类措施也未能对 Northvolt 的财务状况起到有效的改善作用。
2024 年 11 月，Northvolt 在美国申请了破产保护，并且会依据破产法第 11 章来寻求重组。相关文件表明，当时 Northvolt 拥有的流动资产约为 3000 万美元，然而它却背负着高达 58.4 亿美元的债务。
耐人寻味的是，在 2024 年 Northvolt 爆出经营危机之时。上半年，它还对外频频带来好消息。2024 年 1 月 8 日，Northvolt 获得了一项补贴，该补贴由欧盟委员会批准，高达 9.02 亿欧元，用于德国 60GWh 工厂项目。这是欧盟批准的首个“匹配援助”补贴。同年 1 月 16 日，Northvolt 还宣布签署了 50 亿美元无追索权项目融资协议，目的是扩建瑞典北部的 Northvolt Ett 超级工厂，此协议涉及正极和电池产能。
值得注意的是，这笔贷款到申请破产时都未到账。然而，该笔融资却创下了欧洲有史以来发放的最大绿色贷款。
上述补贴未能使 Northvolt 多维持一年。2024 年 11 月，Northvolt 公开表明，其库存现金仅能维持大约一周时间的运营。同时，Northvolt 表示现有客户将提供 1 亿美元的新融资，用于支持公司在破产期间的业务运营。
但至今过去数月，Northvolt也没能等来“白衣骑士”。
Northvolt 在最新消息中发文称，像电池行业的许多公司一样，Northvolt 在最近几个月遭遇了一系列复杂的挑战。这些挑战对其财务状况造成了侵蚀，其中包括资本成本上升、地缘政治不稳定、随后的供应链中断以及市场需求的变化。在这样的背景之下，该公司在提升产量这一方面遭遇了极为重大的内部挑战。这些挑战，一方面是参与那种高度复杂的行业所能够预料到的；另一方面，也是难以提前预见的。
在向瑞典当地政府递交破产申请之际，Northvolt 仍在期盼投资人的到来。因为公司无法获取必需的财务条件来持续维持当前的状况，所以董事会认定，这是唯一可行的解决办法。与此同时，公司在寻求所有切实可行的选择以获得融资，目的是在瑞典破产程序期间能够继续运营。
只是，Northvolt 的烧钱速度令人震惊，它已经很难再赢得资本的喜爱了。自成立之后，Northvolt 累计获得了大约 140 亿美元的融资（换算成人民币约为 1000 亿元）。不计算其账上最新记载的 80 亿美元外债，它已经比去年记录的 58.4 亿美元债务又增加了 20 亿美元。也不探讨其在过去数年间接到的数百亿美元订单。仅从完成的融资额来看，Northvolt 已经让千亿元的资金打了水漂。
高盛是 Northvolt 的第二大股东，它曾累计对 Northvolt 投资 9 亿美元。2024 年，高盛表示年底将这部分股份减记至零，并直言“我们和许多投资者一样对这一结果感到失望。”
从IPO到ICU
欧洲的希望破灭了。这也就意味着欧洲电池产业想要去中日韩，尤其是去中国化的梦想，也破碎了。
汤姆·约翰斯通近日在发布会上表示，对于申请破产这件事，这是一个极为艰难的日子。他们原本希望能打造出一个具有突破性的企业，以推动电池、电动车以及欧洲工业的绿色变革，然而结果却让人痛心。
日前，瑞典副首相兼能源与工商大臣埃芭·布施向外界发声。她表示欧盟应修改其清洁技术资助规则，目的是帮助 Northvolt 吸引潜在的新东家。同时她还表示，已敦促欧盟扩大清洁技术项目的资助对象范围，以此来推动 Northvolt 等电池制造商获得资助。
布施强调，若欧盟委员会持续仅支持电池行业的新进入者，那么欧洲本土的“清洁产业协议”将会被中国掌控。
中国掌控这一情况并非是在危言耸听。事实上，欧洲目前处于这样一种局面，即严重依赖从中国进口关键的绿色技术。
数据能直接反映问题。
市场研究机构 SNE Research 发布的最新统计数据表明，在 2017 年到 2024 年期间，全球动力电池的装车量分别达到了 59GWh、100GWh、118GWh、148GWh、304GWh、509GWh、703GWh 和 894.4GWh。其年均复合增长率为 51.1％。然而，这片蓝海市场被中日韩企业牢牢地掌控着。
2024 年的全球动力电池十强榜单跟前些年的数据极为相似。中日韩的企业依旧将前十的席位全部占据。其中有 6 家是中国企业，3 家是韩国企业，还有 1 家是日本企业。具体而言，在 6 家中国电池企业里，宁德时代的增速超过了行业整体平均水平。比亚迪的增速超过了行业整体平均水平。国轩高科的增速超过了行业整体平均水平。欣旺达的增速超过了行业整体平均水平。并且，6 家中国企业的市场份额达到了 67.1%。这彰显了中国动力电池企业在全球市场具有强大的竞争力。
与此同时，欧洲车企在新能源汽车大潮中明显已经落后。过去十年间，它们一直在努力调整方向。动力电池是电动汽车的核心零部件。在全球年度动力电池装机量排名前 10 名的企业中，没有一家来自欧洲。这让欧洲车企及政府感受到，自建电池产业链是势在必行的。
过去十年里，欧洲一直在对本土电动汽车电池产业进行投资，他们希望通过这种投资能够满足本土的电动汽车需求。然而，在打造本土电池产业链的过程中，基本上都以失败而告终。在 Northvolt 陷入困境之前，Britishvolt、AMTE Power 等欧洲电池企业就已经相继倒闭了。
对于“欧美为何造不出好电池”这一问题，宁德时代的掌门人曾毓群给出了直接答案。他指出，欧洲电池制造商的 CEO 生产不出好产品，原因在于其设计存在错误，其次工艺流程也是错误的，第三设备也是错误的。并且，如果他们想要扩大规模，肯定会遭遇利用率方面的问题。之后会有可靠性方面的问题，在两年和三年之后，会出现安全方面的问题。所以几乎所有的错误都集中在了一起。
Northvolt 的溃败在曾毓群的回答中成为了真实的情况，这真的就像是一语成谶一样。
此前市场传出过“宁德时代收购 Northvolt 谈判”的消息，这一点得到了 Northvolt 管理层的证实。Northvolt 表示，与亚洲合作是其正在考虑的克服危机的解决方案之一。然而，很快宁德时代联合创始人潘健在接受德国媒体采访时表示，投资瑞典同行 Northvolt 并非公司的优先事项。提到宁德时代仍有在生产领域与 Northvolt 展开合作并提供帮助的可能。
潘健当时的回复指出了关键原因，他说：“我们之前并不知晓他们正面临着如此严峻的财务问题。”同时他还表示：“倘若 Northvolt 能够在一两年前与我们取得联系，那时他们的财务状况还较为稳定，合作也就会更加容易。”
可惜的是，商界从来不存在一键重启的选择。
2023 年的时候，Northvolt 正在与银行商谈事宜，计划最快在 2024 年于股市上市，估值为 200 亿美元。然而如今，这家曾打算进行 IPO 的企业，却处于困境，如同躺在了 ICU 之中。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作者：冯晓亭，36氪经授权发布。
